念(2022双子生日贺)

  披着初放的晨曦,撒加站在自己的寝室外,最后整理行装。忽然隔壁房门一响,一颗披散着一头乱发的脑袋露了出来,下面是一张睡眼稀松的脸。加隆歪倚着房门,浑没半点站相,说出口的话却一如既往地长着刺似的犀利。

  “又要出门溜孩子了?”

  “又胡说八道。”撒加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嘴无遮拦的兄弟,没时间再多说什么,只扔下一句晚上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,叫加隆早点休息的叮嘱,便匆匆背着圣衣箱向双子宫外走去。

  在他的身后,加隆用一个大大的白眼为之送行。

 

  做为这一代唯二的——至少是表面上唯二的黄金圣斗士,史昂对撒加和艾俄洛斯一向是均衡使用。无论是处理辅助自己处理内务、巡行圣域上下各处,还是外出完成各种任务,向来由两人轮流完成。直到一群幼年的黄金预备生们依次成长起来,开始要外出完成任务以为锻炼,情形渐渐发生了变化。

  不知从何时起,带领幼年的黄金圣斗士外出执行任务,或是令他们自行组队,暗中跟随的工作,越来越多地落在了撒加身上,而相应的,艾俄洛斯更多地活跃于圣域内部。在教皇候选人几乎已经确定自这二人中选出的局面下,这自然引发了一波小小的猜测暗潮。但很快,注意到这一点的史昂给出了解释。

  “撒加比艾俄洛斯更具亲和力,更适合与幼年圣斗士相处”,史昂的话得到了圣域上下几乎一致的赞同,只除了两位当事人亲弟弟之外。虽然两位弟弟的表述,一个是“哥哥才是最好的。”另一个却是“撒加那家伙亲切个屁”,风格相距甚远,可在被大众无视这一点上却毫无差别,没过多久,圣域上下刚刚涌动的猜疑便烟消云散了。

  然而圣域之外,却有人对这说嗤之以鼻。

  “我倒是头一回知道,原来你还是个宠孩子的。”

  “嗯,是你见识少了。”面对老友跨越几千公里的小宇宙通信,史昂面不改色,随口就挡了回去。他并不觉得这是敷衍,对他来说,这一代的黄金圣斗士,个个都是孩子,“带那帮小鬼出任务,可是很辛苦的。”

“原来你宠的是那两个大孩子。”瀑布旁,童虎轻笑一声,瞬间领悟了史昂的想法。

  以撒加和艾俄洛斯的实力,陪同小黄金们出任务并不算难。一来黄金圣斗士生就天赋卓绝,即使年龄幼小,战斗力之强也堪称人类之绝顶。二来,真正的强敌一向由两位年长的黄金圣斗士自己,乃至渐已长成的修罗等人执行,于这批幼年黄金,更多的是借以锻炼。就拿撒加跟随前往这数十次来举例,需要出手的次数寥寥不说,就中危难艰险,较之他个人任务时要应付的敌人,更是全不可同日而语。

  只是这任务虽不艰难,却颇为耗费精力心神。自一个乃至一群孩子踏出圣域至回返,便要全程关注,心神一刻不得放松,若再遇上他们又自行分组,对多个目标分别出击,要分心多用不说,工作时间也要大幅度延长,三天五日目不交睫也是常事。虽说圣斗士不能娇气,要时时苦修,却也从没说过,要靠任务完成后还不得休息来磨练自身的。

  “要是运气好,赶上白天回来,倒也诸事齐备,可要碰上三更半夜才回来,难免有这样那样的东西不凑手,要临时准备。”

   童虎会意点头:“你之前提起过,撒加向来不爱给人添麻烦,艾俄洛斯上次来送信,我看着也是个凑合的性子。”

数千公里外,史昂无意识地做出了同样的动作:“艾欧里亚年纪幼小,又远在狮子宫,双子宫里却还有加隆在。”

 

  若是撒加得知史昂的想法,或许要打从心眼里觉得教皇大人想多了。

  他不觉得自己会期待加隆的照顾。

  不管说了多少次,永远放糖放到喝不出本来味道的咖啡;勿勿往旺盛的炉火上一扔就拿下来,结果总是烤得一面焦糊一面稀软,口感难以言表的面包;随手乱切,如同盒子里的巧克力的味道般,每一次都不知道会是何许薄厚的火腿;还有浴池里因为太早放出,到使用时十之八九已经放到冰凉的洗澡水……虽说圣斗士不该讲求享受,可撒加觉得,以加隆这等作派,会嫌弃绝不能说是他要求太多。

 

  所以他并不怀念,看着空了一边的餐桌,撒加缓缓地吐出沉浊的肺气。这个混帐东西,竟然说出要杀掉女神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!再不给他吃个教训还不知要干出些什么!就这样先关他些日子吧,不等到他意识到自己错了,真心悔罪,绝不能把他放出来!在此之前……撒加走到炉火前,往壶里倒进一捧咖啡豆,再次确定自己并不怀念素日巡视归来时,桌上摆着的,不知加了多少糖和奶的冷咖啡。

 

  所以,什么是怀念?撒加湿漉漉地坐着,失神地目光越过空空荡荡的餐桌,落在对面空空荡荡的椅子上,咸涩的水珠顺着他乱藻似的长发落下,滴滴哒哒地在他下汇成小小的水洼。撒加并不觉得冷,也不觉得饿,就象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,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,他只是迷迷茫茫地似有所觉——这个房间,这间宫殿,好象和他向日里熟悉的那个划出了一道界限。永远地。

 

  所以,已没有什么再可以怀念。教皇厅宽大的浴池里,撒加机械地将池水捧起往身上浇,水是温热的,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被水气撑得舒张开来,可他却只觉得冷。无法被这点温度温暖的,彻骨的寒意自撒加心里源源不绝地钻出来,叫他不自觉地想要发抖。

  清泠泠的水从身上滴落回池子里,重又汇成清泠泠的一池,可撒加知道,这水已不再清澈,已再不能清澈。他的兄弟、师长、战友,每个人的血都黏在他身上,一层又一层,永远也不能再洗干净,就象他永远也不能再回去的旧时光。可他不眷恋这个——他决不能眷恋这个!他没有时间——没有资格,将自己埋在痛悔里无所事事。他得撑着这个再无一个成年人的圣域,直到她的女神,带着他的审判归来。

  再一次将水倒上头顶,任它从脸上蜿蜒流下,撒加沉默地凝视着自己映在水中的容颜。半晌。他拨身而起,覆上青铜的面具,将最后的怀念软弱与曾经的生活,一总留在湿热未散的涟漪里。

 

  在更深更深的水下,或者说,海底,同样有一个人,正在把洗澡水往脸上浇。

  “还好这水不是咸的。”泄愤似地揉着湿漉漉的长发,加隆把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。

  加隆当然不怀念岸上的一切。不管是规矩多多的圣域,被蠢货们吹捧的女神,老糊涂了的教皇,另一个双子座的身份——呸,这个尤其不值,还是他那个虚伪的、邪恶的、自以为是又冷血不讲道理的,他似乎还得叫一声哥哥的家伙,他统统半点都不会想念,甚至巴不得他们永远滚出他的世界。嗯?不对!那个蠢哥哥还是要留下来的!要是不能让他亲眼见证自己的成功,这胜利岂不是要少了许多滋味?

  可是,加隆恨恨地想——颇有些不想承认——当初有些东西确实要比现在的好。比如想洗澡时温热舒适的池水,加满了奶和糖的美味的咖啡,煎得恰到好处的面包和裹在里面的薄后均匀的腌火腿……相比之下,永远冰冷的浴池和只有海鲜的食物简直叫人烦闷。

  从冰凉的浴池里站起来,加隆咬紧着牙,好象这样就能把忽然涌上喉咙的食欲狠狠咬碎。

 

  抬头,碧澈晴空中,希腊午后三点的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上放着光。光晕透过窗户洒进宫室,无数尘埃浮动着,凭空让这水色天光生出些许飘摇似的虚幻。

  低头,一袭白袍下,散落着一片海蓝。一张本该因长久未见而陌生,却偏又日日在镜中见着,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阖眼安卧,十数年岁月沉凝成透明的琥珀,包裹着他凝固般不言不动,仿如静止了的时光。

  好象什么珍稀的大虫子似的。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,加隆顿时被自己突然脱了缰的想象膈应得一皱眉,瞥了一眼仍未醒来的兄长,他赶快晃着头,将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来的,添了复眼、口器和毛茸茸的长腿的撒加甩了出去,却还是恶心得不行,实在忍不住,他狠狠喷出一口气,“啧!越长越没出息!到这个岁数倒学会了赖床。”

  加隆没有发现,现下他这模样与当初在冥土带着青铜圣斗士时沉稳有度的前辈形象,已是相去甚远,他只是颇为不爽,执拗地瞪着撒加,好象刚才那奇诡的画面不是他自己胡思乱想,而是睡在床上的人生按进他脑子里的一样。

  越想越理直气壮,也越看越烦燥丛生。,加隆想要撇过头,却只转了十五度便一个急刹车停住了脖子,想要抓头发的手也硬生生地停在了凳子下,弯成一个几乎僵直的弧度。

  眼不见心不烦!微一转念,加隆干脆站起身向卧室门外走去。

  再一次睁开双眼,与明媚的阳光一齐撞进感官的,是从门口传来的甜腻腻的咖啡的味道。这味道并不是特别浓郁地弥漫在空气里,倒象是附着什么似的淡薄微涩。

  凉透了。不假思索的评价自然而然从脑海的地平线上跃出,初升的太阳般,挟着明媚的晨曦晕染了每一寸海面,毫无察觉地,撒加露出一个久违了的,全无任何意义的微笑。

  静谧地如同一副美丽名画似的场景只持续了一瞬间。下一秒,可怜的木门被呯地一声推开,又咣地一下撞到背后的墙上。老旧的门轴发出抗议地呻吟,嗞嗞吱吱的声音一把刀似地,把这副佳作直捅了一个大窟窿。然后,这窟窿里钻出一颗大头,叽哩呱啦地,把它一下子彻底豁成两半。

  “真不容易啊,睡美人倒还没劳动我们的女神来吻醒你。”

  撒加的眉立时微蹩起来,有那么一秒,加隆以为,熟悉却叫人半点不想念的唠叨教训又要来了——雅典娜做证,灵魂受损严重所以醒来都比别人要晚上许多天这等小事,对眼前这个事瘘子强迫症的完美主义者可算不得什么,可下一秒,撒加眉心未展,却已缓缓地、又切实地绽出一个满浸着怀念的微笑。

  “十三年也改不掉你的急性子吗?加隆。”撒加叫出弟弟的名字,不再象那个微雨的夜晚,他的每一缕声音,都似被窗外的阳光晕染着,“我猜,浴池里的水,怕是又已经凉了。



撒加加隆生日快乐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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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 2022.05.3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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